他在想什么呢?有时在想小时候,墙破顶漏,他与母亲,与姐姐,围在一起御寒取暖。有时想到初入军营,他一只手拿不动刀,需用双手使。又想到西征延州,他斩杀了一个与他一般大的少年,那脖子上的血就溅在自己眼里,而他因为害怕有人会杀他,所以连眼睛都不敢闭。还有回京时的盛况,还有书院读书时的困顿,走马观花般,全都涌到脑海里。其实他短短十六年的人生,一刻时便也想完了。日复一日、年复一年地过,每日都是同样。可来珗州后,又不是同样。至少和赵敛在一起的每一日,都不一样。谢承瑢没什么朋友,他这人是个闷葫芦,没人同他说话,他就不说;没人和他做朋友,他就不交。回想起来,他与赵敛之间,似乎都是赵敛主动做什么。赵敛带着他,叫他浑浑噩噩、晕头转向的人生,渐渐有了一点方向。思虑间,谢承瑢稀里糊涂地,生了幻听。闻呼唤声从院外传来,喊着:“谢小官人!”他爬起来,轻手轻脚趿鞋到屋外,真的听见赵敛在叫他:“谢小官人。”【作者有话说】不想卡在关键的地方,所以明天还有(^ν^)第九小桃红(四)谢承瑢跑出屋子,朝着那排墙看。他真听见赵敛叫他了,赶紧对着那边回:“二哥?”“谢小官人!”围墙之外忽然冒出个脑袋,趁着月光,能瞧见一排整齐牙齿。“谢小官人,许久不见!”赵敛向他招手。“二哥!”谢承瑢沉闷了几日,见到赵敛,终于忍不住扬起嘴角。才笑到一半,忽然想起来自己披头散发的好无礼,赶紧拢了头发转过身去,“二哥怎么来了?不走正门,偏要走不同寻常道。”赵敛攀着墙,笑了几声,说:“我不敢从正门进。你背着我做什么?我看看你呢。”“我没束发,怎么能见二哥。”谢承瑢回首望他,“墙高,你要摔下来了。”“不会摔的,我脚底下踩着瑶前呢!”赵敛望向谢承瑢乌黑如瀑的长发,笑着说,“无妨,都是朋友,不束就不束了。我能进来么?我带了些好东西给你。”“什么好东西?”赵敛扒着墙头憨笑:“吃的!”墙高,好在底下是绵软草地,跳下来不至于崴到脚。赵敛踩着瑶前的肩膀上墙,稳稳跳下来,又接过瑶前用竹竿提上来的食盒,抱在怀里。今夜倒是没有月亮,都被乌云遮挡住了。夜中闷热,没有热风,像是凝在蒸炉里,浑身不自在。因为没有月光,只能摸黑走路,赵敛刚从墙上跳下来,脚还有点麻,没看清地上鹅卵石子,一脚踩上去,差点摔一跤。“哎哟!”赵敛惊呼,“我被什么给绊到了!”“是不是地上的石头?”谢承瑢关切地看他,“要不要紧?”赵敛说:“不要紧,你放心。你伤怎么样了?我听人说你……被你爹爹那个了一下,还疼吗?”谢承瑢说:“不疼。”“骗我吧,我知道你疼。我带了好吃的,长伤口的,你尝尝吧。”谢承瑢屁股疼,没办法坐,只能蹲在假山旁。赵敛就陪着他一起蹲,一点儿都不靠着石头。他刚打开食盒,香味就飘出了。谢承瑢根本不必看是什么,光闻就闻出来了:“是鱼!”“上回你说请我吃鱼的呢,也没兑现。”赵敛哝哝,“等你好些时日了,实在是等不及,所以就买来了。吃鱼长伤口,对你好的。”谢承瑢凑近了闻,鱼香浓郁,感觉十里之外都能闻到了。他腼腆笑起来,抬头问:“现在就吃么?”“那当然,还热着呢,我才从醉仙楼买回来的,一会儿放凉了就不好吃了。”赵敛递筷子给他,又说,“我还有汤匙,可以喝汤。”“谢谢二哥。”“不用谢。”谢承瑢舀了一块鱼肉,咬在嘴中。这鱼肉质鲜美,入口即化,且无刺,肥而不腻,倒是比之前的鱼要好吃。“好吃吗?”赵敛期待地问。谢承瑢惊喜道:“这是什么鱼?”“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鱼,我问掌柜要最贵的那一条,他就做了。”“最贵的?那岂不是……”谢承瑢心里有负担,“我给你钱吧,一会儿我回去拿钱袋。”赵敛又“哎呦”一声:“小官人什么都好,就是太客气,这也要还、那也要还。我不要你钱,我几时要你钱了?好吃吗?”谢承瑢老实回答:“比我上回的要好吃多了,看来是我不会点菜,吃肉都吃不上好的。”赵敛笑几声:“那你下回跟我走,我点什么,你吃什么,肯定不会失望的。”夜已深,谢承瑢一日没进食,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。他狼吞虎咽吃起来,也没在乎吃相如何。身侧赵敛也不在乎,他一只手托腮望,一只手伸出来,点到谢承瑢的发梢。他好想摸一摸谢小官人的头发。“这几日上学,先生都教了什么书?”谢承瑢问。赵敛回过神来,说:“哦,是往后面背了几篇。”其实他也说不上来,因为他根本没听。谢承瑢又说:“我几日不去,不知道后头再去了能不能听懂。”“那我认真听了,回头跟你说,你就听懂了。”赵敛终于忍不住伸手拨弄谢承瑢的头发。谢承瑢嚼着鱼,有些纳闷与失神:“二哥?”赵敛立即反应过来,收回手,道:“失礼了,我太无聊了。”二人没有相看,也不说话。谢承瑢默默吃鱼,嗅了一口汤,而赵敛继续托腮,假装天上有月亮,找了一圈,没找到。“你的头发真顺。”赵敛忽说。谢承瑢顺着他的话道:“二哥头发不顺吗?”“也顺?要不你摸摸?”说罢,他把脑袋凑过去,要给谢承瑢摸。谢承瑢摸也不是,不摸也不是,两难之间,又笑开了:“为什么要摸头发,不觉得奇怪么?”“奇怪什么?”“我从来都不摸别人头发。”谢承瑢道,其实还有后半句,也不叫别人摸我头发,不过没说出来,怕赵敛不自在。对视半晌,赵敛才说:“我也没摸过别人头发,你要是不喜欢,我下次再也不摸了。”“没有,我没有不喜欢。”赵敛看谢承瑢弯曲的背,苍白的手腕,原本红润的嘴唇也毫无血色。“疼么?”赵敛又问他。谢承瑢的动作渐缓,将鱼咽下去,故作振作:“不疼。”“我不信。”赵敛蹲着,很自责地去拨地上的草,愧疚说,“都是我的错,若不是我强迫着留你到深夜,若不是我带着你闲逛,你也不会被罚了。”他手指划着地上杂乱的草,拨出泥土,捻在手心,很快就揉碎了。谢承瑢轻轻说:“与二哥无关呀,为什么要把祸揽在自己头上?”赵敛还是拨土,苦涩地说:“谢小官人,其实我也并非旁人说的那般不学无术。我确实是任性骄纵一些,可应当没有那么坏吧。”越说,声音越弱,“我不希望那些坏话传到你的耳朵里,把我想成……”“你都听到了么?”谢承瑢直起背,不小心扯着伤口了,疼得抽筋,“你听到什么了?”“我什么都没听到。”赵敛扶着他,“你别乱动,动了就疼了。”“我不疼,你是不是在外面听见我爹说你了?”赵敛摸鼻子,说:“是有听见一点。谢小官人,其实我们赵家一直都是在风口浪尖上的。我爹爹虽是太尉,可在朝中也不是全然好人缘,每日都会有人上奏说他坏话,贬低我们家。我是他的儿子,自然也逃不过他们的闲言碎语,无非就是说我‘不学无术’、‘嚣张跋扈’,全无世家公子的气度。我一直都知道的,那些叔伯,表面一套,背后又是一套,其实我原先一直都不在乎,可是我唯独在乎你的想法。我并非是那样的人,你同我在一起这么久,也能看出来一二吧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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