辛明彰已经没有耐心了,她转过身,只用余光斜视李元澜:“下御史台狱,其余乱党,全部诛杀。”“辛明彰!辛明彰!”李元澜的嗓子已经劈裂,他还抓着从辛明彰身上落出来的光,死死地抓住!他咒骂道,“你不得好死!你一定不得好死!辛明彰!你不得好死啊……”禁军把李元澜往宫外拖,他还是抓着福宁殿的光,呜咽道,“不得好死……不得好死……”正此时,伏雁军也押着崔伯钧来。他们问赵敛要如何处置,赵敛看崔伯钧鼻青脸肿、伤势严重,心有不安,说:“和嘉王一起下狱。”“是!”雨还在下,天完全要漏了。李思疏仍站在屋檐下,无神地看着禁军抬走尸体、洗刷宫砖。她半听雨声,神思却已经坠落到无人的地界去。三哥要死了,二哥也大限将至了,未来李晔临登基,她、李氏,又该何去何从呢?思及至此,她攥起拳头。“长公主。”赵敬在边上呼唤她。李思疏的手还是不能松懈。赵敬在袖子底下握住她握成的拳,说:“臣会陪着长公主的,不论是生,还是死。”“你看到了吗?那么多血。”李思疏的眼泪落下来,“那么多血,整个福宁殿,都被血泡着了。三哥在造反,我又何尝不是在造反呢?”赵敬伸袖挡住了她的视线:“别看了。”李思疏想着李元澜毫不畏死的眼睛,想到他说的那番话。“赵瞻悯,是我杀了我三哥。”大门开着,李祐寅把李元澜说的话都听得清清楚楚。他无助地躺在床上,手紧紧揪着被子,手心的汗已经完全将锦布浸湿了。没有人来看他,没有人跪在他的床前。做皇帝做了一辈子,到临死前,最重要的就是传位诏书。他已经把诏书写了,传给李晔临,写完了,他就该死了。他的呼吸渐渐弱了,可他还是不能甘心,他还是想活。他努力地大口呼吸,他拽着床褥呼吸,他想要活下来,他想活!“不是我……”他的眼前将要变成虚无,“不是我杀了娘娘,不是我杀了大哥……不是我……”屏风外传来哭泣声,李祐寅僵硬地转过眼珠,他听见韦霜华嚎啕:“你们不能这样对官家!你们不能这样对他!让我进去,让我陪着官家!”李祐寅张开嘴,拼命想从喉咙里发出声音。他手指指着屏风,呼唤道:“韦……韦霜华……”“官家!”韦霜华终于冲破了屏风的阻拦,他跌跌撞撞地奔向李祐寅,眼里的泪顺着脸颊滑落。他说:“官家。”李祐寅不知道该说什么了,他看见韦霜华的眼泪,真想伸手替他拭泪。韦霜华从五岁开始就跟着他了,那时候他们都是小孩儿,还没阁里的案子高。五岁的小黄门是没有资格侍奉皇子的,可韦霜华却能破格侍奉他,只是因为初遇的那一天,他指着韦霜华说:“我喜欢他,能不能叫他陪我一起玩儿。”皇子是不能一直玩的,白日里,李祐寅要临写不完的字帖,背看不完的书,没工夫玩。夜里,他才自由。没遇见韦霜华之前,没人愿意和他玩,那些宫人都围着太子了,娘娘也是、爹爹也是。他总是一个人在屋子里看星星,对着天数。韦霜华来了,他就可以和韦霜华一起躺在被子里,朝着对面窗户数星星。小黄门不能和皇子躺在一起的,但是李祐寅却偷偷把他带到床上,因为他害怕一个人睡觉。他害怕噩梦,更害怕噩梦醒来,面对一片漆黑。“你陪着我一起读书,好不好?”李祐寅抱怨说,“我讨厌读书,也讨厌先生。”韦霜华不敢说话,可是他敢在黑夜里偷偷卷李祐寅的发,揉成一团,编成好几缕的辫子。“你为什么不说话?你不和我说话,我就像是在自言自语。”李祐寅嘟囔。韦霜华说:“等您出了阁,就再也不用读书了,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了。”李祐寅很高兴,他握着韦霜华的手,睁着那双干净的、清澈的眼睛,说:“等我出了阁,你能不能还陪着我?我们还睡一起,对着窗子数星星。”“好。”韦霜华笑着说,“小人会陪着您,您做什么,小人都会陪着的。”李祐寅不喜欢韦霜华自称“小人”,私底下,他都要韦霜华自称“我”。“因为只有这样,我才感觉,我们是一样的;因为只有这样,我才感觉我不是一个人。”他说。韦霜华记住了,每回他和李祐寅单独在一起,他都自称“我”,称李祐寅为“你”。他还和李祐寅看了无数夜星星月亮,每回月圆时,他都要拉着李祐寅说,“你瞧,今天月亮真圆。”每每他回过头,都能对上李祐寅真诚的眼睛。“以后每月月圆,我们都一起看月亮吧。”韦霜华说:“好。”可后来,文康太子薨了,李祐寅再不能和他一起看月亮。先太子到底是不是李祐寅杀的?其实韦霜华也不知道。他只知道,文康太子传出不好了的消息时,李祐寅躲在映杏阁的柜子里哭了很久。他问李祐寅怎么了,李祐寅只说:“我们出不去了,我们再也不能在一起看星星了。”是夜,太子的死讯就传遍禁中。韦霜华搂着惊慌失措的李祐寅看了最后一夜星星,他听李祐寅说:“我们偷偷地走吧,我们再也不回来了。”韦霜华才是真的走不了的人,他被送进宫,未来这一辈子,都得在宫里了。太子死了,先帝没有追究太子的死因,对外只说太子患病,无药可医,所以死了。先帝立了李祐寅为太子,开始对他严格要求。他逼着李祐寅读更多的书,逼着他学习如何处理国政,甚至看不惯他和一个小黄门混在一起,把韦霜华打发到内侍省,不准他们见面。韦霜华在内侍省呆着,有时还是会抬头望黑夜中的星星。他不知道李祐寅是不是也在看,他希望李祐寅也在看。李祐寅也确实在看,尤其是月圆的时候。他们分明望的都是同一轮月亮。没过多久,先帝身子不好了,匆匆封了李祐寅做太子就龙驭上宾。那是一个除夕夜,李祐寅跪在爹爹床前,听入内内侍省都知李絜宣告即位诏书。他哭着,双手接过诏书,而身后尽是泣声。从那一刻起,他就变成了大周的官家。他才十岁。【作者有话说】文里交代的不是很清楚,需要推测一下,那我就在作话里说明白了。文康太子的死因算是大周的未解之谜了吧?下午的时候忽然就传不好了,到晚上就死了。实际上,文康太子是先帝借着李祐寅的手毒死的,因为文康太子太得民心了,先帝觉得儿子的风头盖过了老子。没想到太子死了没多久,先帝也死了。李祐寅背了黑锅,他一直以为大哥是自己杀的,同时他也不敢承认,因为这件事对他而言实在是影响太大了,童年阴影,整个扭曲了他的人格。太宗也是先帝杀的,前文有提过太宗是在西征的时候感染风寒去世的,去世之前几个月,先帝给赵爹送了一副铠甲。之后太宗死了,先帝即位。七三山川欲倾(四)“二哥做了官家,再也不能任性妄为了。”登基的那一天,朱怀颂对李祐寅说。李祐寅还觉得眼前一切都像是梦,他不知道怎么回答,只说:“儿子会做个好官家。”途径宫巷,他看见墙角叉手的韦霜华,忽然心动,完全忘记方才娘娘的话了。他转头憧憬地问朱怀颂:“娘娘,我能不能……我能不能把韦霜华接回来?”他以为朱怀颂会同意,可朱怀颂却斥责他:“不行!”朱怀颂给他选了一个做事的黄门,叫刘梦恩。刘梦恩很勤快,很上心,事事周到,能把李祐寅的起居都侍奉很好。可是李祐寅却很不喜欢他,不愿意给刘梦恩好脸色。为此,朱怀颂罚了他无数遍,她知道他还在想着儿时的玩伴韦霜华,更是决绝地把韦霜华调去舒州,还下令,“永不准回京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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