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敛说:“你吃我就吃。”“那就吃吧?”谢承瑢眼睛亮亮的,旁边有灯映着,眼睛更亮了。赵敛挪不开视线,心软得,带着钱袋子也软了。他给谢承瑢买了十斤栗子糕,这下不吃到腻都不行了。“这也太多了,为什么买这么多?”“你不是想吃吗?”谢承瑢苦恼说:“我就想尝一点儿而已,这也太多了。”赵敛以为他是不想拿,干脆把这一大包栗子糕抱在怀里:“我帮你拿。”“谢谢二哥。”谢承瑢说。赵敛就爱听谢承瑢说谢,并不是说很爱听这个字,而是爱听他说话的语气。温柔,真挚,要是说些别的话就更好了。说什么呢?赵敛思索,果然听谢承瑢柔柔说:“你知道么,二哥,过了子时就是……”话音未落,远处楼阁传来一声巨响,惊呼声如夏雷过耳,轰动长街。循声望去,正是一座挂满琉璃灯的高楼,香味、琴音,似云烟飘过来。又听一声惊呼,一楼木窗破碎,有个男人飞身从窗内摔出,木屑飞溅。楼内琵琶响起《战马台》,声声急促。“野蛮女子,不知教养!”倒在地上的男人抚背揉臀,对着窗内大骂,“来扫你爹爹的兴!女人来什么白玉馆?”赵敛不明何事,抬头去看高楼牌匾,正是秀气的“白玉馆”三字。原来他与谢小官人不知不觉已经走过北门大街了,白玉馆在朱雀河河岸的东门大街。他往前一步,仰首围观,便见一女子自窗内丢出钱袋,准准砸在男人脸上。她从高台跃出,稳稳立于地。灯月朦胧,如水覆身。这女子未盘发,着一身绣了海棠的窄袖衣,正呵斥着地上男子:“女人就不能来白玉馆?这白玉馆上,写着非男子莫入么?”谢承瑢一愣,怎么瞧这女子怎么眼熟,定睛看去,不就是自己亲姐么?他惊诧极,同赵敛说:“我过去看看。”便奔向白玉馆。东门大街丝毫未有深夜之相,像是昼里。围观者接踵而至,都在瞧这位女子。“白玉馆是高洁处,你一个女人家,听得懂琴棋书画么?不好好在家里相夫教子,到这里拳打脚踢!”男人狼狈爬起身,怒骂道,“报上姓名!让我知道你是哪家娘子,今后再也嫁不出去!”谢承瑢挤到人群里,先见阿姐教训人,再望向窗内,有一名女子伫立,穿柳色衣,怀抱琵琶,漠视一切。谢承瑢觉得这小唱非常熟悉,转念一想,不正是春闱那夜,在船上弹琴唱曲的娘子么?“今后嫁给你这等货色?那我也不必嫁人!在下谢忘琮,请诸位听清。”谢忘琮抱拳,环视众人,道,“非我蛮狠无礼,这其一,白玉馆并非有规定,言女子不能进门。我进门,无错。其二,馆内有佳人,是在下先点,论先来后到,也是我先。而这位博学郎君,读书多年,却不懂何为先来后到,见我为女子,要赶我出门。他看我不依,先是扬言要打我,又出污秽之语,侮辱我与馆内小唱,且用茶壶砸人。事出有因,这才出手教训。”言毕,有女子拍手鼓掌道:“打得好!明明是这厮先动手,还手又有何错?”又有更多女子称快,带着周围男人也说好。谢承瑢抬头,望向白玉馆的牌匾,倒真没在上头写什么“非男子勿入”。可怎么想都不对,他阿姐怎么会在此?还点了小唱?未想明白,那地上男子又叫嚣道:“女人来白玉馆,真真是可笑至极!不点小倌点小唱,莫非你是磨镜癖,还是把她当成你娘?白玉馆建成二十余年,从未有过女人来白玉馆之先例!你倒是破旧规,女英雄!”围观者皆议论纷纷,而谢忘琮毫无在意,只道:“既未有先例,我就来做先例。我为女子,今日我就是要进白玉馆,就是要点小唱。为何男人做得,女人就做不得?一没偷,二没抢,有何不可?”“好一个有何不可!”人群中传来男声,众围观者回过头去,有位身穿华衣、腰佩碧玉的贵公子出列,朝谢忘琮抱拳,“白玉馆确实没有这样的规矩,这位娘子并没有什么过错。”赵敛抱着栗子糕也挤进人群,就站谢承瑢身后。他正好看见出头的华服公子,哝哝说:“是他?”“二哥认识他?”“我当然认识他,这不是宋管军家的么?”这人是殿前司副都指挥使宋骧之子,马军司将军,宋稷。宋稷同在场之人道:“她说得不错,天下岂有‘只男子允,女子不允’之事?上元节后,”他朝皇宫方向叉手,“官家亲赐谢家娘子为将军,谁说女子不能封将?”在场没几个人真的见过谢忘琮的模样,听见宋稷说才反应过来,原来这个谢忘琮就是克复延州的谢忘琮!宋稷又道:“谢将军做了两回先例,大周第一位女将军,白玉馆第一位女客人。”话音落,百姓纷纷朝谢忘琮行礼:“原来是谢将军!就说哪能有如此豪情女子,看是谢将军,倒也说得通了!”见是一群官人,方才叫嚣骂人的男子不敢再说话了。等几人再回头时,已瞧不见他的身影,估计是跑了。围观者看了许久,也渐散,人少了,这四人才又互相作揖。谢忘琮叉手说:“多谢将军替我解围。”宋稷笑说:“不必客气。谢将军踹坏了白玉馆的窗子,是有些不对。不过今日将军英勇,有擒虎军大将风范。”“不敢当。破窗是我过错,我会照价赔偿。”谢忘琮抱拳,说完了话,望窗内望去,便是她相护的那位小唱。穆娘。赵敛家里管得很严,不准他去勾栏瓦舍鬼混。往日里他也只是听过白玉馆的名声,今日是第一回来。他不爱听曲,也看不来羽衣舞;若是想喝酒,醉仙楼便有,不必非来这里。今天进来了,还觉得非常羞愧,低下头去,只敢看众人靴子。谢承瑢也很不自在,一样低头看靴子,他看见赵敛靴子上沾了青草,喊道:“二哥。”“怎么了?”“你鞋子脏了。”赵敛用弯腰把鞋子上的草摘了,又稍稍坐直,说:“这下就不脏了。”屏风里穆娘还在唱歌,瞧她身姿,确是绝代佳人。可是赵敛和谢承瑢都不敢看这样的美人,各自做各自的事儿。谢承瑢在偷吃栗子糕,一连吃了好几块。他感觉有人在看他,一抬眼,正好对上赵敛的眸,心虚笑起来。“饿了?”“有点儿。”赵敛小声和他说:“要么我们出去吧,不是说吃鱼的么?”谢承瑢摇头:“不好驳宋将军与我阿姐的意思,我们就在这儿坐一会吧。我吃栗子糕就行。”赵敛拗不过他,又叫白玉馆的妈妈送些吃的上来:“我听说白玉馆的菜也不错,来都来了,可以尝尝。请你吃。”谢承瑢为难道:“又叫你破费,多不好。”“这有什么,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,我很有钱的。”菜还没上来,谢承瑢已经吃了十块栗子糕了。“好吃么?”赵敛问。“好吃,就是噎了点儿。”说罢,谢承瑢用力吞咽,他一手抓着糕点,另一手扶着袖,正要去伸手够茶,却被赵敛抢先了。赵敛给他倒茶,又为他拿新的栗子糕,说:“你有什么事儿就吩咐我,我在呢。”“怎么劳烦二哥帮我斟茶呢。”谢承瑢轻声,“多谢二哥。”赵敛就喜欢谢小官人轻轻同他说话,越轻越好,越温柔地说越好。今个白天没怎么听谢承瑢说话,现在想听了,就说:“那除了‘谢’,你还有别的话要跟我说吗?”谢承瑢把茶连同栗子糕一起咽下去,问:“不说‘谢’,还说什么?”“随你说什么,只要你跟我说话就行。”赵敛看谢承瑢的茶喝完了,又把茶壶拿过来倒,说,“你跟我说话就好,你不要冷落我就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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