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世间,有不会喝醉的酒么?不会喝醉,又怎么叫酒呢?”赵敛觉得此言差矣,不过无甚反驳,只是说:“喝一回,你就知道了。有人请客,不喝白不喝,就当作是我向你请教的‘束脩’吧。”谢承瑢拗不过赵敛,只好点头道:“那就买半坛。”“好官人,哪有人买半坛酒的?存半坛,留着下一顿来喝?”赵敛被逗笑,颇有些无奈的意思,“买两坛好了。”“买两坛?”谢承瑢拦住他的袖子,“两坛太多了,我又不会喝酒,一坛就成了吧。”“那我也太小气了。喝不完就送给你,藏着,明天再喝。”说罢,就喊酒博士。酒博士热情好客,抱两坛酒过来。赵敛接过,恭敬说:“酒博士,借你家院子一用。”说罢就丢给酒博士几个铜板。“小官人用院子做什么?”赵敛笑说:“借两枝梨花!”二人步至后院拱门前,没抬头就能见蔓延出门的梨枝。借着月色与楼上暖烛,满院白梨花被染成朦胧色,暧昧不清。赵敛提两壶酒,侧首弯腰,从小路挤进梨树丛里,正好找着院里的亭子。亭前空间尚余,允得下两人比试。他坐稳了,才看谢承瑢也钻进来,不太灵活,沾了一头梨花。“快来!”赵敛朝他招手。从春风中过,梨花满身,倒是完全掩盖住蜡梅了。谢承瑢坐着,下意识闻袖,还没清楚,赵敛已然递了满碗酒来。“香吗?”赵敛歪着脑袋问,“我说酒。”谢承瑢捧碗,细细先闻荔枝酒,点头道:“香。”他抿一口,有淡淡荔枝甜,可到底是酒,唇齿间净留辣味,泛着苦涩。还来不及回味酒感,那些荔枝味慢慢回甘,便满嘴都是荔枝了。赵敛再憧憬地问:“好喝吗?”“好喝。”谢承瑢浅笑点头,“二哥喜欢喝荔枝酒吗?”“你怎么知道?其实每逢我带人来醉仙楼,都会哄他们喝荔枝酒。”赵敛心满意足说,“每个人都说好喝,没有人会觉得不好喝的。”“醉仙楼招牌,怎么会不好喝呢?”谢承瑢又咂几口,好像上瘾,忍不住再喝。确实如赵敛所言,荔枝覆酒,酒味稍欠,反而像荔枝水。可要是叫它荔枝水,又对不起内里的酒香。荔枝酒喝不醉赵敛,喝不醉上京城善酒的公子哥,却能喝得醉谢承瑢。他才喝了一碗,便感觉晕晕眩眩,院子里梨花又多了一番。眨眼摇首后,头不晕了,就是有点热。仰颈间,他看赵敛也喝酒,咕咚咕咚喝完,脸不红、心不跳,走路还能走直线。“什么时候比武?”喝完了酒,赵敛迫不及待问。谢承瑢伏了一半身子,靠在圆柱上,百般想过,才说道:“折一对梨枝,要带着花的。”“带花怎么比试?”“带花才能比试。”谢承瑢忽然笑起来,“一轮下来,看花就能知晓输赢了。”赵敛不解其意,但还是听他的话,特地去找了两枝梨花。他才从花树里面钻出来,发觉亭子里的谢承瑢全然醉了,迷迷糊糊的,正托着腮望他。蜡梅味好像又浓烈起来。“你醉了吗?荔枝酒也能喝醉吗?”赵敛沮丧,“你快醒醒,说好了要跟我比试的。”他把谢承瑢闹醒,强行把梨花枝塞到手里去:“不要醉了,醒醒。”晃了半刻,总算有一丝意识。谢承瑢攥好梨枝,说道:“比剑吧。刀比剑凶,剑比刀灵,梨花是剑。”远处喝酒谈天声渐远,月光如水覆面。两位少年脱了宽袖袍对立而站,花伴着发翩翩。“花,比剑。”谢承瑢醉醺醺持枝,执稳了,骤时清醒。他挺直腰背,左手二指轻拂花瓣,道,“请二哥赐教。”月色朦胧,白花飞溅。乍时风起,梨花枝头划过地面,飞身而上,悄然碰撞,蜻蜓点水间分离。衣摆周旋,青丝相缠,梨花如雨。花把谢承瑢比武时眼里的杀气都消磨干净了。他神情似笑非笑的,像是在玩闹,却分明有力。守为攻,退为进,伸手相刺,那一簇梨花擦过赵敛脸颊,险些要刺中耳朵。“你不知道躲?”谢承瑢收回枝,无奈道,“我刺你,你怎么不躲?”“我好像喝多酒了。”赵敛突然晕眩,“继续。”转眼两枝交错而下,谢承瑢柔身侧过,顺着赵敛一同弯腰,压住他手腕。赵敛没想着使劲,因为他的手都软透了。“心不在焉,二哥。”谢承瑢用梨花枝打他的手腕,又卷起风声。赵敛回过神,心觉不服,掀起手腕向上,梨枝簌簌作响。谢承瑢钻出梨花堆里时还有些狼狈,比武时却灵活无比。他把梨花玩得够了,不想再逗人开心,便直刺赵敛咽喉,差一分点到皮肤。“输了,二哥。”赵敛垂眼看那枝梨花,默默吞咽,道:“你还要跟我玩,其实一早就能赢我,何必多那么几个回合?”谢承瑢抖一番他的梨枝。如此,赵敛才发觉,谢承瑢的那枝梨花半朵未落,而自己的这枝早就光秃秃,一朵不剩了。怎么会有人这般用力地挥舞梨花,还能让花半朵不坠呢?“你是如何做到的?”赵敛抓过他的梨花,仔细打量一遍,确实不像是做了手脚。随后抓一朵,落了,是真梨花。“怎么做到的?”赵敛又惊又疑,“一朵都没掉!”“你猜。”谢承瑢回亭子坐着。他喝了酒,又打了一场,越发觉得热,恨不得再脱一件袍子。偏偏赵敛缠着来问:“告诉我吧,我替你解围呢。”谢承瑢顿时笑起来:“花比剑。”“怎么说?”“花比剑,二哥,用剑要敏。”谢承瑢把梨花枝拿回来,随意挥下,那上面的花尽数坠落。他又道,“巧力非蛮力,用力时收几分,放几分,收放自如。控好了,花当然不落。”“这么厉害的?”赵敛把树枝拿过来看,努力回想谢承瑢舞梨花时的动作。很惭愧,他什么都没回忆起来,满脑子只有谢承瑢带着酒气的眼睛。“那个……你……”他回头,望见谢承瑢正倚着柱子看他,手里还玩着一朵梨花。梨花小枝被他捏在手里轻揉,好像很自在一样。谢承瑢把花遮住了,问:“怎么了?”赵敛忘记要问什么了,摸着耳朵说:“没什么,就是觉得有点儿难呢,舞剑。”谢承瑢笑笑,把手里的漂亮梨花簪到赵敛发上,说:“舞剑算不得什么,梨花漂亮就行了。”【作者有话说】在这个年代,男女都酷爱簪花~第三探芳丛(三)赵敛在醉仙楼后院没参透梨花,后来天色太晚,只好准备回家。正是春二月时,什么样的花都要开了。道路两侧屋舍俨然,偶尔有几户人家院子里的花爬上墙头,点缀夜色。二月春闱,醉仙楼过一条街便是贡院。这几日恰好是科考日,贡院一周都有禁军围拦巡视,不给乱闯。谢承瑢远远瞧着那几排楼,内里烛火摇曳,恍惚间见纸笔幻影,像盾与刀。遂道:“是春闱。”“是了,今天似乎是第二日。”赵敛打了哈欠,眼里冒出几丝泪花。他抬眼就是月亮,遥不可及。春闱于他也是遥不可及的,大周入仕须得进士,就算是官宦人家子弟也要如此。将来要是想做文官,必须得科考。可他向来学不进书,没志向做文官。武人么,会打架,会兵法,不说非要做什么都指挥使,混口饭吃也能成。可谢承瑢却没这样想。他伫足许久,目光流连辗转在贡院牌匾上,凝视住了,好久不肯离开。“你也想考进士?”赵敛问道,“你不已经是武官了。”“我现在想考也来不及了,都十五岁了,字还不识几个,怎么考学?”谢承瑢觉得遗憾,因他小时候家里穷,光想着从军寻求出路,也没顾得上读书。现在有点儿功绩了,却不甘于如此,贪心又想上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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